“我不是问这个!”小千指向如米粒大小金龟子状的黑灰色东西,戏谑道:“我是说那些小东西。”
小老头似也知小千在揶揄自己药味放的生虫了,不过他仍镇定道:“那是‘僵虫’,可以下药,效果不错!”
“僵虫?”
“不错!”
小千谐谑道:“那是死的罗?”
小老头干笑道:“不动,当然是死的。”
僵虫伏在箱中,如今箱子被拖动又见了光,倒是不敢再动。
小千却顽皮的有意拆穿他,一指弹出,指劲拔动药草,僵虫也跟着动了起来,相继逃命躲藏。
他装出讶异的道:“怎么又动了?它不是死了吗?”
小老头虽困窘,却也机智的答的甚妙:“吃了我的药能不复活吗?”
这下可把他的药形容得可以“起死回生”,实是妙绝。
小千闻言不由一楞,随即猛点头:“对,对,好一个起死回生,俺甘拜下风,佩服!
佩服!”
小老头亦感到一丝得意,笑道:“所以说,出我此门者,绝无不治之人,你可放心养伤啦!”
小千笑不绝口:“要是能治好你老婆的病,你就好过多了。”
听及老婆两字,小老头也泄了气,叹道:“这是劫数,不是任何灵丹妙药所能治得了的!唉!这是我一生中最严重的错误……”摇头叹息不已:“不说了,我得赶快替你抓药治伤。”
他已再次选抓药材。
小千则那笑不已,说了几句风凉话,伤口已传来痛觉,他不得不敛起心神,注视着伤口变化。
其实这一瞎扯,小貂儿已将毒性吸的差不多,殷红鲜血已渗出,青紫伤口也变得红嫩,再无腥腐味道。
他轻抚小貂儿脑袋,讪笑着说道:“你胃口真好,什么都吃,难怪会活的那么久,饿不死嘛!”
小貂儿也得意的甩甩尾巴,又吸了几口,但觉已无毒性,方自松了口,吱吱叫着,表示行了。
此时小老头也揭好药粉,趁着血末凝结,敷向伤口。一阵清凉涌入肌肤,痛楚已为之减去不少,小老头又找来一条布条,替小千缠上,才含笑道;“只要不乱动,一个星期就可封口,也可算是痊愈了。”
小千点头道:“谢啦!你的起死回生药再不管用,我只有去找阎王医治了。”已爱昧的谑笑:“救人救到底,再弄件衣服给我如何?”
老头欣然笑道:“我的衣服虽不多,但给你几件并无问题。”
他已脱下了外衫。
小千看了直皱眉头,如果拿他衣服穿,长袖会变成短袖,胸前还要挂围兜才能蔽体,他已笑道:“你的衣服是给我小貂儿穿的吗?”
小老头顿有所觉,脸也热了起来,不好意思再扯衣衫,窘笑道:“我老婆的……也许你能穿,她身高六尺余……腰围五十几……”
小千皱眉道:“你要我穿女人衣服?”
小老头突又发现不妥,遂苦笑起来:“那我可没办法帮你忙了……”
小千无奈道:“也罢!只有光着上身再杀它几百里。”想想也耽搁不少时间,此地已不太安全,遂问道:“这是哪里?”
老头道:“中条山南侧‘梅香小村’。”
“中条山……”小千忙追问:“离洛阳已不远啦?”
老头道:“南行百余里就可抵达。”
小千又有了笑容,一到洛阳就可以找到关西睛,也可躲上一阵,换个像样的衣服更不成问题。
他拱手道:“多谢啦!有机会,我再来找你,一定医好你怕老婆的病。现在我忙得很,只有忍痛告别了,咱们后会有期!”
不再耽搁片刻,小千已步出了药铺,跨身上马,和小貂儿一同驰向南方,眨眼已失去了踪影。
小老头急忙追出门外去,张望一阵,实在难以想像小千会是土匪?如此有趣的“土匪”?
不管如何,今日之事,将使他毕生难忘,尤其是对僵虫起死回生的解释,恐怕将成为他日后的最佳宣传了。
三十七、大闹华山
尚未到黄昏,小千已抵达阔别已久的“知林居”,一跨下马,他一拐一拐的已往“落泉小筑”行去,还威风八面的嚷着:“将军回府罗”
一语惊动全林院,不但鸟飞,还有人叫,激动的叫声:“脸绿绿回来了!”
乍闻此言,小千就已猜出是西雨的声音,气也没了一半,泯嘴嗔道:“什么嘛!一回来就叫我脸绿绿?扫兴!”
方走过一座右花园,对面月门已奔出来西雨娇美身形,她穿了一件青碧色便装,梳了刘海,显得更活泼年轻了。见着小千,她已笑出迷人梨涡:“脸绿绿你去了哪里?害我们都找不到你”
小千指着脸,瞪眼道:“看清楚点,我的脸是最完整的一个部位,哪来绿绿的?”
关西雨登时怔楞,遂明白自己又说溜了嘴,干笑道:“我说错了,你只当做没听见就是了嘛!”
小千白眼道:“都钻入耳朵了,岂能听不见?”
西雨感到困窘:“那你要我怎么办嘛?”
小千瞪足了眼才道:“罚你替我喊‘将军回府’!”
西雨想笑,仍是喊了:“拐脚将军回府罗!”。
声音清脆悦耳,喊完她已笑了起来。
小千瞪眼道:“你不加‘拐脚’两字行不行?”
西雨憋住笑意道:“你明明拐了脚嘛?”
“你不会当作没看见。”
西雨已套上小千的话。“都已入了眼,岂能看不见?”
小千无奈,也笑了起来:“也罢!拐脚就拐脚,至少你是拐脚将军的跟班,也差不到哪儿去。”
西雨闻言已不敢再喊了。
秋芙此时也奔了过来,突见小千受伤,已惊惶道:“小千儿你怎么了?”
小千苦笑道:“糗大啦!”
秋芙马上扶向他,一步步的再往内院行去,她急问道:“伤的重不重?”
小千苦笑不已:“那要看什么地方了!”
“你的脚……”秋芙急道。
“那是小伤。”小千嗔道:“我的心却伤的很重。”
秋芙更紧张:“什么事快告诉我?”
“说来话长,咱们坐下再聊!”小千装出楚楚可怜模样:“我实在不想活了,心好疼啊!”
西雨揶揄道:“不想活,还要当将军。”
小千白眼道:“难道当将军就一定活得了吗?”
西雨一时也答不上口,面带窘困。
小千已有责备意味:“一点同情心都没有?你以为我就没有伤心事?”
几天的浴血劳累,尤其又是挨了大板牙一剑,他的心早就沉痛非常。他本想装笑睑挨过去就算了,然而却如此的禁不起刺激,那股悲怅又已升起。
西雨顿时感到歉疚,她是不该说那句话,纵使是开玩笑,她却忘了体会小千的心情。
想到大板牙,小千什么心情也没有了,沉默的随着秋芙抵达“落泉小筑”,坐在小池旁一排白石板。
这里,曾经是他和大板牙饮酒欢笑的地方。
关西睛也从厢房踏着白石花径急忙走来,本是想开口询问,突然见气氛不对,脚步也放缓,慢步走前,问向西雨;“怎么回事?”
西雨眼眶已红润起来,她摇摇头,并没回答。
她不说,西睛也不知所措,直楞楞的呆在那里。
小千望着水池对面的假山涌现的小泉,瀑流有致的流向池中,那声音本来是清雅的,如今却能蚕食心灵,一寸寸像磨钝的锈牙扯咬着。
他表情冷漠而带着茫然,在秋芙眼里,她只见过一次小千如此沉默,那是她娘去世的时刻。
如今呢?
秋芙含着眼泪道:“小千儿,你就说出来……”
“说出来?”小千狠狠的丢一块石头,溅向水池,那表情,要比哭相更来得让人不忍观看:“你们以为我没有伤心事?”
秋芙急急道;“小千儿不要如此,闷在心头好不好?”
小千已落下泪来:“阿莱你懂不懂,你会拿刀杀我吗?”
他想强忍泪水,终究抵不过心头悲痛,毕竟他还是十五岁不到的小孩,他又能忍受得了多大的心里折磨?
他已转过满是泪水的脸庞,他不愿让别人看到他流泪。
秋芙急忙道:“我不会……永远不会……”
“你不会懂的,你不会,大板牙也不会,因为你们都是我的朋友,可是你不会懂的!
我这一刀就是大板牙杀的!”
秋芙花容顿然失色;“大板牙他会杀了你!”
西晴和西雨亦睁大眼睛,不敢相信的瞧着小千,她俩似乎已能感受到小千悲切的心情。
小千整个身躯己微微抖颤起来,他双手捏的紧紧:“你不会懂的,他不但杀我,还要了我的命。他也脱去了我的宝衣!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。”
秋芙这才瞧及小千是光着上身,宝衣早已不知去向,心头如沉大海,悲凄道:“大板牙他当真不要我们了?”
小千抹了泪痕,又自涌流:“他要我们,可是他不能要,他受人家控制,我怕救不回他,我怕失去他,我又怕杀了他,也怕被他杀了,他是我朋友,将来有一天他知道杀了我,他会很痛苦的!为什么这种事要发生在我身上?”
他和大板牙的交情已逾亲生兄弟,如今却落得如此局面那一剑把他幼小心灵给刺的相当深。
他本来还可勉强忍受,但西雨那番话,勾出了他痛楚的一面。
他本是装作痛苦模样,事实上他是有资格要如此痛哭一场,又岂能接受他人的揶揄奚落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