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武:“这不可能!非正常死亡公安部门都应该调查的,我怎么不记得汉豪洗浴中心有非正常死亡的记录?”
风君子:“这才是可怕的地方。你不是说那地方八年有七个人跳楼吗?假如有人死在包间里,再被人从楼顶上扔下去,会不会被当作跳楼自杀处理的呢?你是警察,这里面的门道比我更清楚!”
常武深吸了一口气:“这次我就信你一回,我回去再查一查那七宗自杀案的记录。”
风君子盯着常武说道:“这汉豪的水好像很深,你查的时候小心一点,别惹麻烦上身。”
常武点点头:“我又不是第一天当警察,该注意的我会注意的。”
……
“宋教授,有一个问题请教你这个民俗学家,你知道挽歌是有什么讲究?”
这是第二天,风君子在打电话,对方是他的老朋友,财经大学的教授宋召南。这个宋教授,早年是研究马列的,不怎么得志,进入新世纪之后改行研究传统文化与民俗,没想到从此开始走红,成了滨海以及全国颇有影响的民俗学家。这两年宋教授做了一些关于民俗与经济的课题,摇身一变又成了著名的经济学家,搞得连风君子都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了。宋教授确实有学问,肚子里的见闻也多,在滨海财经大学混得不错,刚刚被提拔为新成立的人文学院副院长。
“挽歌?有两种,一种是唱给死人听的,一种是唱给活人听的,你想知道哪一种?”宋教授对于风君子总有稀奇古怪的问题已经见怪不怪了,他半开玩笑的在电话里回答。
“唱给死人听的怎么样?活人听的又怎么样?”
“唱给死人听的,比如说你有个朋友死了,你去悼念他。有什么话想对他说,说着说着就唱出来了。其实死人是听不见的,只是悼念者内心的独白而已,唱给死人听的挽歌其实是唱给歌者自己听的。很多地方有这种习俗,而且这种挽歌大多声调给怪,发音模糊,别人很难听清楚在唱什么。至于给活人听的,那就更有意思了,名义上是在悼念死者,可是嘴里说出来的话是给亲朋好友听的,要么表示自己跟死者关系好很伤心,要么表扬死者生前的功绩,这挽歌的内容和墓碑上的碑文差不多了。”
“唱挽歌的习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”
“我也不太清楚,但是据我考证,挽歌是人类最古老的歌曲。原始时代的祭祀或者巫师最早作法时唱的就是挽歌。据说那是能够接引亡灵的声音。”
“挽歌是最古老的歌曲?我记得鲁迅说过最古老的歌曲是劳动号子。歌曲从劳动中来。”
宋教授笑了:“鲁迅说的话也不一定就正确。最古老的歌曲除了挽歌之外,还有情歌。情歌是文学的源头。而挽歌发展到最后还出现一个独立的神圣分支,那就是帝王祭祀时的礼乐。你应该读过《诗经》,诗经里面主要就是情歌和祭辞。”
风君子:“我读过‘鼓盆而歌’的故事,庄大嫂死了,有人跑到庄子家吊唁,结果发现庄子他老人家在敲盆打碗的唱歌。这算不算挽歌?”
宋教授:“庄子鼓盆而歌,死的是庄大嫂,假如庄子自己死了,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唱的这么开心!”
风君子:“老宋,你这话说的有毛病,如果庄子已经死了,他还怎么唱歌?”
宋教授:“谁说死人不能唱歌?你又不是死人你怎么知道?难道只能让活人唱给死人听,亡魂自己就不许唱歌了?有一种传说,据说如果有人死后孤苦无依,无人哀思无人悼念,亡灵就会自己给自己唱挽歌。当然这是鬼故事,没有必要相信的!传说而已,说故事的人恐怕是在提醒死者的亲人不要忘记祭奠。”
宋教授虽然说这亡灵唱给自己的挽歌仅仅是传说,可听在风君子耳中却让他后背直冒凉气。因为他昨天夜里真的听见了这种传说中的挽歌。
……
翡翠产自东南亚,现在市面上出售的翡翠饰品一般分为A、B、C三个品级。所谓A货,是指没有经过任何人工处理的翡翠原玉。而B货是指经过酸洗等手段去除杂质和杂色,然后再经过注塑填充等方法处理过的翡翠。而C货是指翡翠的原色质不好,经过化学和其它方法着色加工过的。当然有很多人工处理的翡翠同时经历了去杂质、填充、着色的工艺,那这种东西就是B+C货。
在翡翠饰品中A货自然是最好,但所谓A货未必一定贵重。一块色质以及光度都非常一般的翡翠原玉,如果没有经过人工处理,加工出来的仍然是A货,但却并不值钱。风君子昨天戴的那枚翡翠指环就是这样一件东西。
风君子给宋教授打完电话之后,才想起来自己的那枚翡翠指环不见了。昨天夜里走的急,那枚指环还戴在那个叫阳阳的小姐手上,忘记拿回来。如果是别的东西也就算了,可是这件东西他无论如何要找回来的。因为这指环的来历非常特别。说来历特别也许不恰当,而是这指环本身的用处很奇特。
大家先不要误会,这枚指环不是神仙给的,也不是寺庙里求的,更不是在古董摊上淘来的,而是风君子在商场的柜台里买的。那是春节的时候,风君子回家乡过年,逛街时碰见了多年不见的老同学石野。石野一定要拉风君子逛商场,也不知道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逛的,但风君子还是被他拉走了。在芜城商场的玉器柜台里,石野挑了一个最便宜的翡翠指环,非要让风君子试试。
玉这个东西讲究缘,风君子将指环套在左手无名指上,居然不大不小正好合适,看看不贵,也就买了。指环的标价40元,打6.6折,总计6块4毛钱。别看这东西不贵,可是从小就神神叨叨的石野一脸神秘的告诉风君子:“你可碰到好东西了,这指环是一件修行人的法器,外圈能够避邪,内圈能够锁灵。你将它戴在手上,能让阴物不敢近身,同时也能锁住自己的精气不外泄。”
风君子当时对石野的话也没有太留意,心想哪有那么便宜的事,二十多块钱就买个宝贝回家,还是柜台里别人挑剩下的。可是后来,他认识了一个叫萧云衣的女孩,这个萧云衣也是个精灵古怪的丫头,偶尔发现了他家里的这枚指环,告诉他这个指环很奇怪,阴物不能靠近,风君子这才想起了石野当初也说过同样的话。于是出门的时候经常戴在手上。这样一件东西自然不能轻易失去,所以风君子这天晚上还得再去一次汉豪洗浴中心,找阳阳要回指环。
……
洗浴中心的小姐作息时间和一般人不一样。比如刘欣,一般在夜里两点之前下班,简单在外面吃点东西,再打一辆在汉豪门前“值班”的出租车回家。汉豪附近有几家半夜营业的小饭店,几乎专门是给刘欣这种小姐和出租车司机准备的。夜班出租车在汉豪门前等客是要登记交费的,一个月四百,不交钱的司机不让停在那里。所以刘欣和几个出租车司机也混熟了,这样回家比较方便也比较安全。
刘欣一般在上午十一点起床,起床后自己做一顿午饭,有时候一个人吃,有时候和赵雪一起吃。下午要么洗洗衣物、打扫打扫房间,或者去逛逛街。晚饭吃的比一般人早,四点钟左右。吃完晚饭后坐4路车到汉豪上班。到汉豪之后冲个澡,换好衣服,再在休息室和其它小姐聊聊天,也就到了上客的时间。而这里其它的小姐,一天的作息大多如此。
而这一天客人来的比较早,刘欣刚刚在前台领了更衣室的钥匙牌,就遇到了陈姐。陈姐看见刘欣就过来招呼:“9号,你怎么才来,有客人点名要找18号,可是18号没来上班,他又点名来找你,你也没来。18号哪去了,她怎么没跟你一起上班?”
刘欣:“阳阳今天病了,她不舒服,躺在那里就是不想动,还不断的说梦话,我能不能帮她请个假?”
陈姐:“大白天说梦话?该不会是发烧说胡话吧?明天有时间的话你还是陪她去医院看看吧,如果你一个人不行打电话叫上我。现在快去换衣服,客人还在等着呢。”
刘欣:“什么人呐?怎么不吃晚饭就来了?是个急色鬼!”
陈姐:“你去看一眼就知道了,好像就是昨天来的客人,也是你和18号陪的。”
刘欣本能的想到了常哥,心里莫名的感到一丝高兴,还有一点兴奋。然而见到那人却很失望,来的人不是常哥,而是风哥,他是一个人来的。
风君子没有在休息大厅等刘欣,而是坐在昨天过夜的那个包间里抽烟。风君子今天走进这个包间的时候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。包间里的东西摆放还是昨天的样子,没什么变化,但有一种感觉没有了——大床上的那个缚地灵,或者说是阴神,居然不见了!这种东西不可能是自己走的,除非有人用什么办法把它带走了。风君子正在思索,刘欣进来了。刘欣推门时看见是他,心里有一点失落,但还是微笑着问候:“风哥你好,9号很高兴为您服务。”
刘欣失望的眼色一闪而过,风君子还是察觉出来了。他笑着说道:“星雨,看见是我你是不是有点失望了?来的不是常哥。不过你也别失望,我本来不是想找你的,我要找的是18号阳阳,她什么时候来?”
风哥嘴里说刘欣不要失望,但是刘欣却更加失望了,不仅失望,还有一点生气。来的人不是常哥也就罢了,而这个风哥居然直截了当的说想找的小姐不是她,也太没面子了。心里虽然生气,但又不能对客人发作,她仍然笑着回答:“18号今天生病了,晚上不能来上班了,需要什么服务找我也一样……如果您有什么不满意的话,可以再换别的小姐。”
风君子:“你说阳阳生病了?生的什么病?”
刘欣:“就是不舒服,可能是感冒了,躺在那里不想起床——风哥,你需要什么服务?”
风君子:“服务?算了!……你别撅嘴,拿单子来我签了,能不能借你一个钟的时间,陪我去找一趟阳阳……我问过了,你们住在一起。”
刘欣听了心里又是一阵不高兴,心中暗骂那个多嘴的人。她犹豫着答道:“我现在在上班,不可能陪你出去,洗浴中心不让的。……你找阳阳什么事?”
风君子:“我昨天有一件东西丢在她那儿了,我想拿回来。”
刘欣听了风哥这句话显然有点误会,微微有点激动的说道:“风哥,你记清楚了吗?我们这里的小姐都是很规矩的,从来不乱拿客人的东西……阳阳就更不会了,你是不是搞错了?”
风君子:“9号,我看你是误会了,我没有说她拿了我的东西。是我昨天夜里走的急,有一件东西交给她忘了要回来。”
“风哥,送出去的东西又后悔了?又想要回来?”风君子的话说的刘欣是越来越误会了,这里也有熟客经常送给相好的小姐一些小东西,包括口红、香水一类的,有的小姐手段高明,混熟了之后也经常到外面陪客人,美其名曰交朋友,还能收到首饰、手机一类比较值钱的东西。客人送小姐的东西还没听说过有往回要的。刘欣说话的时候心里有点鄙视这个风哥。
看相知人,是风君子的擅长,风君子看出来刘欣心里在想什么,也有点哭笑不得,他解释道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那个东西对我比较重要,对她没什么用,我买回来还不行吗?”
刘欣:“买回来?到底什么东西?”
风君子刚想说那是一枚翡翠指环,突然莫名其妙打了个冷战,想起来刚才这个9号说阳阳病了,躺在床上不起来!而今天再到这个包间的时候,房间里的那个阴魂也不见了,难道被阳阳带走了?如果是这样毛病恐怕真出在指环身上!那还是不要告诉眼前这个小姐为好,已经有一个出毛病了,别再多一个。于是他答道:“小东西,说不清楚,我见到阳阳就可以了。”
刘欣见风哥一再要去找阳阳,心里也有点打鼓。她想起了每周“工作例会”上陈姐给她们做过的“安全教育”:最近有歹徒入室抢劫,下手的对象专门挑的是这些娱乐场所的小姐。方法往往是混熟了之后找种种借口到她们家里,而且常常是强奸、杀人、抢劫一勺烩。陈姐提醒她们千万要小心陌生人,半夜回家也一定要坐门前的定点出租车。刘欣想到这里语气也有点发虚:“你想找阳阳的话,可以等她病好了到这里来找她,上家里不太方便。”
听她的语气,看她的神色,风君子大概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,不禁在心里暗暗苦笑。他脸色一正,用严肃的语气说道:“我不去看她,她的病恐怕就好不了。她不是生病了,她是中邪了。”
刘欣吃了一惊:“风哥,你说什么?她中邪了?那怎么可能!”
风君子不理会她的吃惊,接着问道:“她是不是从昨天夜里之后,就迷迷糊糊的神志不清?你既然和她住在一起,那她昨天回家的样子你还记得吗?”
风君子一提起这件事刘欣也想起来了。她和赵雪是天亮的时候打车回家的,她当时也很困了,而赵雪一直是迷迷糊糊的,似乎没睡醒,连走路都不看方向,还是她拉着她上楼进门的。从赵雪躺到床上开始,就断断续续的说着胡话,刘欣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,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她在说梦话。刘欣正在回忆,耳边又听见风哥的问话:“阳阳是不是说过什么胡话或者梦话?”
刘欣下意识的答道:“是的,她嘴里一直嘟嘟囔囔的……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
风君子没有回答,而是接着问:“她没有发烧对吧?所以不是发高烧说胡话。又不像是睡着了,所以也不是梦话,那你说她在干什么?”
刘欣抬起头,瞪大了眼睛:“风哥,你是怎么知道的?睡天她陪了你半夜就变成了这样——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?”
风君子:“我什么都没做,包括花了钱该做的都没做……我是猜的,中邪的人大多都是这样。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个洗浴中心不干净,你们这些小姐晚上是不是都能听到鬼哭的声音?”
风君子这一句话说中了要害,刘欣慌乱的答道:“是有这回事,可是从来没有……”
风君子打断她的话,接着说道:“你怎么知道从来没有出过事?就算以前没有出过事以后也有可能。阳阳中邪是因为她拿走了我的一件东西,如果这件东西不拿回来,你们家里也不能干净了。”
刘欣害怕了,她问风君子:“风哥,你怎么这么肯定?”
风君子知道话说的差不多了,沉声反问道:“9号,我问你一件事,从今天早上到现在,你叫过阳阳的名子吗?叫过多少次?她答应过没有?”(未完待续)